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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别新藏线天路啥滋味?
常年奔波天路的喀喇昆仑汽车兵,内心珍藏着一份份属于他们自己的“答案”。
回想第一次踏上天路的激动,回想突然来袭的高原反应,回想雪山达坂上的风雪跋涉,心中百感交集。一趟趟汽车轮胎的碾压,让昆仑腹地有了路的轮廓;一次次云端之上的跋涉,让高原官兵的眺望和期待有了方向。
天路上的每一处急转弯、每一丛乱石堆,此刻都如明艳的青春之花,绽放在汽车兵脑海里。
“路上青春,多姿多彩。”行走天路16年,四级军士长魏道宇记忆深处的天路,有夕阳隽永、朝霞万里,更多则是高山戈壁、风雪交加。
足迹在这条路上镌刻,忠诚在这条路上践行。
路,记录着汽车兵的冷暖人生;路,在每一次转身和离别的时刻,成为汽车兵最为不舍的回望。
高原没有白走的路,每一步都算数
“嘟”的一声哨音响彻高原,晨光在寒风中更加清透。
汽车启动,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群山寂静。对于汽车兵来说,这一次不是为了启程,而是为了送别。
红柳滩兵站训练场,军容严整的官兵早已列队。魏道宇和其他5名老兵走进时,训练场成了掌声的海洋。
一阵风吹开云层,阳光穿透雾色,投射在魏道宇身上。他胸膛上那挂着的军功章格外耀眼。
19岁的上等兵王亮,眼神一路追随自己的老班长,不舍写在脸上。
这是一场特殊的送别仪式。12月中旬,新疆军区某汽车运输连,包括魏道宇在内的6名服役期满的老汽车兵,最后一次执行运输任务。
在此行的最后一站——红柳滩兵站,团里特意为他们安排了庄严的送别仪式,在老兵的军旅岁月留下浓重一抹色彩。
“漫天繁星中,我要做最亮的那一颗。”作为一名“85后”,没当兵前的魏道宇和身边不少同学一样,有着这个年龄段年轻人共有的梦想。
因为有个当海军的哥哥,魏道宇一直渴望穿上军装。于是,当兵成了他的梦想。他没想到,之前根本没摸过汽车方向盘的他,成了一名汽车兵,还要常年坚守平均海拔3000米以上的新藏线……
当得知儿子当的是这种“岗位有一定危险的兵”,魏道宇的母亲很担心。临行前一晚,母亲一边准备棉衣,一边叮嘱魏道宇:“累了病了千万别硬撑着。”
带着母亲的牵挂,在三十里营房新训的3个月,魏道宇挑战着高原反应和高强度训练。
当兵第一年年末,父母亲收到魏道宇从高原寄来的一张照片。图片上那个小伙子黝黑精干,端坐驾驶室里目光炯炯。看着照片上的儿子,母亲那悬着的心放进了肚里。
一次任务途中,一路风雪交加。在通过一段极其艰险的道路后,远方天际放晴,驾驶室里神经紧绷了许久的魏道宇和老班长尚文杰,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尚文杰问魏道宇:“你知道,汽车兵驰骋天路的意义是什么?那就是用100%的坚持,给路的那一端坚守高原的战友送去1%的温暖。”
双手紧握方向盘,尚文杰的双眼一直望向远方。
那一刻,阳光照在他的侧脸,从魏道宇的方向望去,他的神情是那么温暖而坚毅。
“1%的温暖”有多暖?
在年轻的魏道宇心里,并没有明确的答案。但他懂得了老兵话语背后的深义:高原没有白走的路,每一步都算数。
路在心中,心在路上。有一种生活,有着他人不能体会的滋味
16年很长,长到让人眼角添了鱼尾纹;16年又很短,短得“像是做了一场梦”。
“心有所向,梦终会圆。”这是魏道宇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。他扛在肩上的两道粗拐,就像雪山达坂上的两道转弯,“只有经历过,才能扛得起”。
在许多年轻汽车兵眼中,眼前的这个老兵熟悉天路上的一石一景。每一处应该躲避的沟壑,每一处可能出现险情的方位,都刻印在了他的脑子里。他就像一本“百科宝典”,值得认真翻阅。
下士何浩东是魏道宇一手带出来的徒弟。那天仪式结束后,魏道宇带着何浩东,认认真真地擦拭那辆“老伙计”,检修保养汽车配件。
“它陪我征战天路,陪着我走遍喀喇昆仑每一个哨所,执行上百次高原运输任务。如今,我将它正式托付给你了!”
听着魏道宇的话,何浩东用力点着头。
2014年6月,在海拔5300米的“死人沟”,魏道宇驾驶的车辆发生故障。车从路上侧滑到路基下,深陷雪窝。
魏道宇双膝跪在雪中检修。他一手带着棉手套按进雪窝,另一手拿起氧焊枪在汽车“后桥”穿透打眼,再用14毫米的钢筋穿过“后桥孔”,并牢牢拧紧……就这样,在零下十四五摄氏度的严寒条件下,魏道宇整整干了5个小时。
这期间,魏道宇只休息了两次。等彻底完成检修,他的双腿已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,脚趾、双手都被冻得青紫。
那晚,战友们用军被和棉大衣紧紧将魏道宇裹住,为他取暖。待慢慢缓过神来,他说的第一句话是:“车辆再启动,千万别猛踩制动。”
那一刻,在场的战友们眼睛都湿润了。老兵的心,战友们最懂。
长期在高海拔地区执行运输任务,魏道宇的身体总是“小毛病”不断。
魏道宇瞒着家人、瞒着战友,每次出现身体不适,他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硬扛。面对战友的关心,他始终是一句:“我的心脏,那是真强大。”
对自己苛刻,对战友关怀备至。每次驻扎兵站,魏道宇总是习惯性把自己的床铺让给何浩东,自己照例睡在驾驶室,守着车。
“我在驾驶室睡得踏实!”鲜有人知道,这几年,魏道宇身体越来越差。尤其是驻扎在海拔比较高的宿营地,一到晚上,他的胸口经常憋闷得难以入睡。
“师傅”的身体状况,瞒得了别人,瞒不了整日里形影不离的“徒弟”。有一次,魏道宇洗头时,让何浩东帮忙打盆热水。当何浩东端起脸盆,看到了盆里落满黑发……小伙子再也憋不住了,捂着脸哭了。
路在心中,心在路上。坚守高原天路,这种生活有着他人不能体会的艰辛。高原汽车兵坚持了下来,把艰苦过成了日子,生活中便有了一种滋味。
“打给我,一定打给我,我永远不会换电话号码”
行车天路,最后一次执行任务返回,路面像铺了一层“五色毯”。
车停兵站,老兵推门下车,脚踩落叶发出“沙沙”的响声。落叶随风飘逸,回归母亲的怀抱——离别的日子,越来越近了。
天路蜿蜒,远方依然遥远。此刻,当年的那个追风少年脸上,已爬满皱纹、写满沧桑。16年军旅时光,这条路与那辆车,早已悄无声息地刻进“少年”心底——似无言战友,似毕生挚友。
“人生难得在路上走过最美韶华。人生从来没有蓝图,在这条路上度过青春,没有遗憾。”在最后一趟任务期间,魏道宇给每一个自己曾去过的哨所、每一个熟悉的战友道别,留下自己的电话。
他总说:“打给我,一定打给我,我永远不会换电话号码。”
魏道宇担心,有一天离开了,会联系不上这些昔日的战友。其实在心里,他更加担心与这条路、和“路上的青春”永远地失联。
人就是这样,会静静地突然想到有可能被忽略的极熟悉的东西。
那天在叶城兵站,魏道宇和战友去常光顾的一个面馆。熟悉的方桌前,当一碗牛肉面端上桌,熟悉的面香扑面而来,他的泪水涌出眼眶,眼前突然模糊一片。
这段日子,魏道宇时常回忆往事。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,他这样写道:“16年前,不知梦里身是客;16年后,已是风雪夜归人。”
2004年,19岁的他登上开往边疆的列车,从繁花绚烂的家乡来到万里飘雪的喀喇昆仑。
多年后的今天,魏道宇说起自己完成的任务总是表情冷峻,唯有说起身边的战友时,语调温柔:“刚来当兵时候,条件可不比现在。有时候任务急,一整天吃不上饭,大家一起分享一碗泡面。”
那是魏道宇最喜欢的“执着坚守”,人人笑容淳朴,心里想着怎么完成好任务,“苦是真的苦,但快乐也很单纯。”
魏道宇的车钥匙上,写有“一路平安”四个字的挂饰,伴随他16年征程——那是母亲亲手为他一针一线缝制的。
平安,是母亲对魏道宇最大的期盼。魏道宇知道,踏上天路,平安是一名汽车兵的使命担当,也是他给予家人的承诺。
2014年秋冬,高原上风雪交加。那一年,魏道宇和战友连续一个多月在天路执行任务。任务结束,他患上了风湿病。如今,每到阴天雨雪,他的风湿病都会发作。
3年前,魏道宇驾车去往河尾滩边防连,途中车辆爆胎。修车过程中,他的右手小拇指被砸伤。他一手握着方向盘,平安抵达目的地。
那天在告别仪式现场,这段回忆又一次浮现脑海。在心里,魏道宇觉得,这些伤痛真的不算什么。
“如果可以,我选择无声地告别,没有语言能够形容这16年的风雪夜归。”言毕,他举起右手向国旗和雪山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。
这一刻,这位“风雪夜归人”用沉默去纪念自己的青春岁月。谁说,这一刻不能永恒?谁说,这不是最好的纪念!
图①:老兵的车离开了。送别战友,除了军礼,还有无尽牵挂;图②:魏道宇(左一)最后一次向雪山敬礼;图③:转身时刻,一位老兵的眼泪挂在面颊。
郑强龙、刘晓东摄
作者:郑强龙
来源: 解放军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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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答时间:2022-11-23 19:39:2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