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州历史文化(闲话广州城市更迭中的历史文化)
《羊城遗韵》之一“生草药档”,1997·海珠南路。
在广州工作居住至今二十多年,寄居感虽然逐渐消失,仍觉得自己不是广州人,这种“不是”并非指户籍,而是文化心理自我认同。故我对广州历史文化放在全省坐标看待,并无特别关注,屡有外地朋友若向我打听广州某年某地某事如何,只能两手一摊。
说个本人笑话,若外地师长朋友来广州,需要作陪游览,多半是被我带去黄花岗上坟。要不就去黄埔军校,顺便再去东征烈士墓……那,还是上坟。
据说南京搞近代军史同行接待外地朋友也是如此,先谒中山陵、后去灵谷寺,除国民革命军总神位之外还有一大堆名人坟墓,还没过瘾的话,明孝陵等住你。
其实我不熟悉现在广州……办事情除外,平时生活不出东山。
2016年参与《国家记忆 • 广州荣光篇》历史影像展,展览地点在西关旧城改造试点永庆坊,那段时间经常往返西关—东山。西关变化确实令我惊讶。二十多年前我做摄影记者拍《羊城遗韵》,有大半年时间,隔三岔五就在那边大街小巷流连,此时有点认不出来。
自从1998年完成《羊城遗韵》拍摄计划后,十几年里几乎再没去过西关。当时比较艰难的拍摄过程,已成为记忆中珍贵部分。图片被我供职媒体使用后,又被《南方周末》摄影版及当时收视率很高的央视节目《东方时空》采用,当时邀请我一起制作节目的王X燕记者,听朋友说不再跑外勤,在台里都当节目总监了。
随后几年,广州开始兴起大规模的城市更新建设,在“小便”与“大便”过程中,某些具有历史价值老建筑被粗暴拆除。搞得广州一帮热爱古建筑的文保爱好者被刨祖坟般跳起来,联合各路媒体向政府作紧急呼吁状。政府被逼得没办法,装着倾听民意样子,对原本规划做一些修改,多花了很多银两。
我记得风潮初起时,许多摄影爱好者也被撩起兴趣,到处去拍那些我拍过的破烂,一段时期这类图文稿屡见报端,反正我是没兴趣再掺和。一来我已经拍过,看标题就烦得要死。二则是我嫉妒心发作,凭什么老子拍的时候没人关注,轮到你们拍,却要政府听你们的,我呸!
《羊城遗韵》之五“白铁铺”,1997·带河路
摄影初哥通病,就是相机乍一上手必定去拍陈年旧货物,还美其明曰这是寻找历史的沧桑。一段时间拍腻历史旧物后,兴趣开始分化,一部分人跑去拍风光、拍花鸟鱼虫;一部分人喜欢拍美女,经常合伙租个模特脱光表演洗澡给他们拍……拍是假,看是真,寓淫于乐而已。剩下小部分自喻有文化的就东拍西拍玩深沉,博各种国内外大奖……我则放下相机,什么也不拍,直到多年后开始拍摄抗战老兵,一口气拍了近七百位。
在我看来,城市变迁更新是理所当然的,城市规划不能过于强调保留历史文化。过于强调这点,城市规划为此让步太多,一来城市建设成本过高,二来城市更迭无法跟上时代步伐。到处都是历史文物建筑,几百年后,你让后人住哪去?真喜欢这类古建筑,大可迁居到西南山区,看爽不死你。
我个人对于城市的要求很简单,干净,安静,便捷(我怎么觉得平壤好像很符合要求,有人介绍一份平壤的革命工作岗位给我否,感激不尽)。
一个城市历史文化,说到底也仅仅是城市点缀。顶多是作为旅游景点,卖点门票补助给看门老头,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大用。
比如我一个堂弟做保安,看守鲁迅先生在白云路故居,尽管他读过书,也知道鲁迅先生是很著名的大人物,但他还是呆头呆脑百思不得其姐,一栋漏风漏水破烂房子有什么好看,拆了重新盖大楼岂不更好?……可见有些城市历史文化保护项目是多么无聊,和底层劳动人民要求是多么脱节。
《羊城遗韵》之八“足安斋”唐鞋,1997·宝华路
城市历史文化价值,只能体现在文献资料中,大多数岁月里它应该在档案室里蒙尘,直到有一天,这个城市规划者把它调出来作为规划参考。
扯什么人文底蕴,城市肌理,独特的记忆和标识……越天花乱坠越扯淡。如今“城市历史文化遗产”已经成为一门显学。随便逮个看上去认得几个字的人,聊聊城市文保话题,都可以在这方面扯上一通,显得很有品位,不俗。
广州文保爱好者中,最有学问最变态那几个都是我朋友。他们孜孜不倦,兀兀穷年,把广州每一栋历史建筑砖头都搞明明白白……我写这篇闲文,他们会不会因此与我绝交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