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州江心寺(福建景区十大排名)
1996年12月17日清晨,江心屿上的温州博物馆(现温州革命历史纪念馆)第三进馆舍重建工地现场,工人们早早开始挖地基。
挖到距离老墙地基只有0.2米的一个角落,工人一锄头挥下去,发现地下有点不太对劲。
这一挖,不曾想,挖出了江心屿的一份“宝物”:内藏大批清代银锭的铜手炉随之出土。
出土银锭现场图
江心屿不仅是千年名胜之岛,人文渊薮之地,更是楼台亭榭遍布,甚富古迹,且宋高宗曾驻跸于此,那么沉积千年的小岛上藏有什么宝贝?
本期孤屿志,让我们一同上江心屿寻宝。
博物馆重建意外挖出宝
1958年,温州博物馆开馆,最初坐落于江心屿西峰东麓,直到2003年才搬到世纪广场的新馆。
1994年,17号台风登陆温州,重创了当时位于孤屿的温州博物馆。台风过后,博物馆开始重建。第一进、第二进馆舍在重建的过程中,并没有发现什么文物。
出土银锭位置示意图
1996年,工程推进到了第三进馆舍。不曾想,博物馆的自家工地竟意外挖出了文物,这样的“送货上门”令馆内的工作人员“如获至宝”。
出土银锭现场照片
收到工人的报告后,馆内的考古人员立即对现场进行清理,铜手炉埋于地下0.76米深处,周围并无其他遗物。
铜手炉是青铜质地,灰绿色,炉身呈长方形,可惜出土时,炉盖等部分已锈烂残破。银锭的保存情况则较为良好。此次共出土完整银锭38个,已切银锭1个。银锭分有铭文和无铭文两类。
出土的铜手炉和银锭
部分银锭的铭文有纪年“拾五年”等字样,但没有年号。那么,这批银锭究竟来自哪个年代呢?专家最终推断为清代。
纪年铭文银锭
清代银币的名称或形式,种类繁多,各地银币也有自己的名称。大体上可分为以下四种:元宝、中锭、小锞或锞子、散碎银子。江心屿的出土银锭,不是老百姓熟悉的元宝而是属于小锞,也叫小锭,平均重量在五六两左右。
《中国大百科全书·文物博物馆卷》“中国古代银币”中关于清代银锭的介绍中,认为这种形似馒头的“小锞”银锭是清代四种银锭中的一种。《银锭》书中亦提到:“圆形银锭,是清代和民国时期比较流行的一种形制,它与圆形银饼不同,呈半球形。”而这批出土银锭形状正是均为半球形,底面粗糙,有蜂窝状气孔。银锭上的阳文(文字呈凸型)铭文也是清代银锭工艺的一种显著特征。
温州博物馆旧址
古人是如何花银子的
银锭到了清代开始作为主要货币流通,以“两”为主要重量单位(古代以十六两为一斤),故又称银两。清代是中国银锭铸造和发展的鼎盛时期。
这批出土银锭的铭文信息量丰富,分纪地名、纪年、纪银号和纪用途四种。通过这些珍贵实物,后人可以一窥古人是如何“花银子”的。
“泰顺”“永邑”铭文银锭,“泰顺”和“永邑”是铸造地名,“泰顺”即泰顺县,“永邑”可能指永嘉县。明初,浙闽两省是全国主要产银基地。龟湖、雅阳、月湖一带开辟了好几处银矿场,仅龟湖七洞门一处,就有三四千矿工。为加强对银矿的管理,明景泰三年(1452),析瑞安、平阳地置泰顺县。这些“泰顺”铭文银锭很可能产自泰顺当地。
泰顺银锭共7个。锭面光洁度略差,有灰色痕迹,似使用过
永邑银锭
有两个银锭铭文“足纹”。“足纹”是明清时期表示白银成色的名称,它指成色很高的优质银锭,含银量达98﹪左右。
“足纹”“拾五年”银锭2个。一锭面较白亮,一锭面发灰
“盐锞”银锭为缴纳盐税的专用银子,属于官银。
“盐锞”银锭,锭面灰痕较多,已使用较长时间。底部有一切痕
“和丰”“广茂号”和“泰昌”银锭是银号标记,在清代,除了官府铸造银锭外,民间的钱庄、银号、银行、票号等金融机构也可铸造银锭。
已切的银锭两面切痕光滑。盐锞银锭的底部亦有一切痕。这说明当时银锭是称量货币,在称定其重量,确定其价值后,才能充当货币使用。在交易中,如支付的完整银锭重量不够,则切取其他银锭的局部来补足。
此锭已切去四分之三,仅剩四分之一,无铭文。两面切痕光滑、发亮,系利器切割。
巨额银锭的主人是谁?
这批出土银锭有多壕呢?总重7224.8克,约为清代的231两。这在当时可谓是一笔巨资了。
清代七品官的俸禄分为俸银和禄米。一年的俸银为45两,一年的禄米为45斛(约为7200斤)。
这次出土最大的银锭,上有铭文“浦城曾玉顺”,重332.7克,约10两重。清代七品官一年的俸银相当于四五个这样的银锭。
出土银锭,印横书“浦城”两字,印痕左右两侧各戳印竖书“曾玉顺”三字。此锭体形较大,面径5.4厘米,高2.6厘米,重332.7克
“浦城曾玉顺”是地名加银号的标记。浦城县在福建省北端,邻接江西、浙江两省。“曾玉顺”则是银号标记。这也说明了当时银锭的流通范围之广。
专家介绍,清代的一两银子大致相当于现在的200元人民币,那这批埋在地下的银锭放在今天相当于4.6万余元,考虑到当时的物价更低,这批银锭的“购买力”就更强了!
那银锭的主人可能是谁呢?遗憾的是,文物本身并没有给出答案。
专家推测,博物馆原址最早是一座寺院,建于北宋开宝二年(969),原名“净信教院”。南宋建炎四年,宋高宗赵构驻跸江心时,改名兴庆。千百年来,这里作为寺院辖地,普通民众很难涉足。清朝时期,温州曾经历过几次兵乱,不排除在某一次兵乱中,寺院住持将全寺的公家资产埋在地下后解散僧人逃难。可惜,知情人最终死于乱世,这个秘密也就随之深埋地下数百年。
如今这批银锭保存在温州博物馆,为研究我国银币发展史提供了宝贵资料。
宋井石刻揭开千年之谜
清代窖藏银锭出土是新中国成立后江心屿上唯一一次考古挖掘工作。但文物工作者在江心屿的“寻宝护宝”工作并不限于此。
2019年3月,江心屿进行文化改造提升之际,温州文物保护考古所(现并入温州博物馆)启动了宋井井壁石刻的拓片工作。此次拓片工作补全了一直缺漏的宋井井壁石刻实物资料,使后人对于宋井有了更全面的了解。
工作组对“宋井”石刻进行拓印
宋井位于东塔山西麓,这是一口有争议的古井。曾有教授提出疑问:现在的“宋井”和“海眼泉”相距不远,究竟哪个才是江心寺开山祖师清了禅师所开凿?
清嘉庆年间,陈舜咨编撰的《孤屿志》中曾收录清了禅师所写的海眼泉《开井发愿文》。那么,宋井的石刻就成了揭开谜底的关键。如果石刻为《开井发愿文》,则宋井才是海眼泉的“真身”。
这次拓片工作让今人一窥宋井石刻全貌。宋井井壁石刻沿井壁成圈刻制,分成上下两圈,每圈七块石板,合计14块石板,全石板合计千余字。
工作组对“宋井”石刻进行拓印
上圈位于水井一般水位之上,受地底矿物质地下水横溢渗透影响,石板表面字迹漫漶。下圈常年浸泡于井水之中,由于隔绝空气,下圈石板大多保存良好,石板表面存在釉质,字口清晰。
跨越时光的长河,这些保留在深井中的文字依旧清晰可见,方方正正
石板内容均以“净水加持”“十方诸佛救护众生神咒”“般若真言”等经文为主,唯有上圈石板中的一块刻有纪年:“皇宋元祐七年(北宋,1092年)壬申月初三日主持宗达立”。这证明该井壁石刻并非南宋清了禅师的《开井发愿文》。
尽管因为岁月的侵蚀,上圈石板的许多石刻已经模糊不清,但幸运的是,关键信息纪年和立碑人被完好得保留了下来。
宋井井壁石刻明确指出了纪年与立碑人,由此推断,在宋井井壁石刻拓片完成之后,现在的“海眼泉”为清了禅师开凿的可能性更大。
宋井石刻提及的宗达禅师也是一位有故事的高僧,他曾任普寂寺(后宋高宗改名为龙翔寺)住持。中国佛教禅宗史书《五灯会元》亦收录了他的语录。民间俗语“冤有头、债有主”正出自他之口。
温州双峰普寂宗达佛海禅师……上堂众集定,喝一喝曰:“冤有头,债有主。珍重!”
这批珍贵的拓片全方面展现了文物本身的保存状态。可喜的是,温州博物馆最新推出的“十三五温州考古成果展”(展期至今年6月17日),其中就有宋井井壁石刻的拓片展板。这也是这批拓片的照片首次正式跟市民朋友见面。
文物工作者做的并非“挖宝”,而是给逝去的历史出具“死亡证明书”,重建已经消失的生活。文物身上所凝聚的是古人的智慧,增强的是后人的文化认同感、自豪感。
宝岛孤屿,千年底蕴,可以想见,还有许多“宝藏”……不打扰,也是一种温柔。那些历史的谜题就留待子孙后代去解开吧。